清代扬州扇面展亮相泉州
在中国闽台缘博物馆的展厅内,一缕跨越三百年的文人清风正徐徐拂面。2025年6月19日至7月20日,由中国闽台缘博物馆与扬州博物馆联合举办的“清风雅韵——扬州博物馆藏清代扇面展”,将80件承载着江南灵秀与士人风骨的扇面佳作,从扬州古城带到了泉州这座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城市。这场展览不仅是一次艺术品的迁徙,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文化对话。
咫尺乾坤:扇面中的大千世界

方寸之间的扇面,却是清代文人挥洒才情的绝佳舞台。展览精选50余位书画家的作品,涵盖山水亭台、花鸟鱼虫、诗词歌赋、人物故事等题材,犹如一部微缩的百科全书。扬州八怪代表人物郑燮的墨竹飒飒生风,黄慎的人物画衣袂翩跹;王素的工笔花鸟纤毫毕现,吴让之的篆书如金石铿锵。这些作品在纸、绢、金笺等材质上绽放异彩,金笺上的设色花鸟仿佛阳光穿透琉璃,而绢本水墨山水则似烟雨浸润宣纸,展现出材质与技法的精妙共生。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诗书画印”四位一体的文人传统。许多扇面中,题诗与绘画形成互文——莲溪笔下的孤舟渔翁旁题着“一蓑烟雨任平生”,陈崇光绘制的折枝梅花侧写着“暗香浮动月黄昏”。这种综合艺术表达,恰如现代人发朋友圈时“图片配文案”的雅致升级版,只不过古人用的是毛笔与朱印,我们用的是手机与滤镜。

扬州画派:商业都市的艺术反叛
18世纪的扬州,作为盐商聚集的繁华都会,催生了中国艺术史上独特的“扬州画派”。展览中郑燮的《墨兰图》以狂放笔触打破工笔传统,黄慎的《渔翁图》用减笔描法捕捉动态神韵,这些作品当年被视为“离经叛道”,实则是对正统宫廷画风的革新。就像今天街头艺术闯入美术馆引发的争议,扬州八怪们用扇面这样的小品载体,完成了对审美霸权的温柔挑战。
商业与艺术的共生关系在展品中清晰可辨。部分金笺扇面采用“洒金”“泥金”工艺,金箔颗粒如繁星散落纸面,这类昂贵材料多由盐商定制,用于文人雅集时的酬唱。展览中一组题赠某盐商的《四季花卉》扇面,每幅不过巴掌大小,却耗费画师数月之功,其精致程度堪比现代高定礼服,彰显着彼时艺术赞助体系的成熟。

工艺密码:显微镜下的匠心
若将扇面比作智能手机,那么它的“硬件”工艺足以让当代工匠叹服。展柜中一件绢本设色扇面,透过放大镜可见蚕丝纤维间矿物颜料的结晶闪光,这种“三矾九染”技法需反复上胶矾固定颜料,如同给画面穿上纳米级防护服。另一件采用“拱花”技艺的笺纸扇面,图案以凸版压印形成立体纹路,不用半点墨色却营造出月光洒落瓦当的质感,堪称清代版的3D打印技术。

展览特设的互动区还原了扇面制作流程:从宣纸的“煮捶”加工,到毛笔的“七紫三羊”毫料配比,再到装裱时的“折条”防断裂工艺。观众可触摸仿制材料样本,感受古人如何将0.1毫米厚的金箔捶打成万分之一毫米的金泥——这需要匠人连续捶打数万次,其精度堪比现代航天材料的加工标准。

跨时空对话:当泉州遇见扬州
在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泉州展出这些江南雅物,暗含深刻的历史隐喻。扬州作为大运河枢纽,其扇面艺术承载着内陆文明的精致;而泉州港的蕃坊遗址里,曾出土过波斯商人携带的象牙折扇。展览中一件描绘“番客”形象的扇面,人物高鼻深目却着汉服,腰间别着阿拉伯式弯刀,恰似宋元时期泉州港常见的异域面孔。这种文化混血的特质,与泉州开元寺内印度教石雕、伊斯兰风格拱门形成跨越媒介的呼应。

策展人特意将部分扇面与泉州本土文物并置展示。郑燮的《风竹图》旁陈列着德化白瓷竹节瓶,黄慎的《渔乐图》对应着闽南漆线雕渔船模型。这种展陈设计犹如开启“艺术搜索引擎”的关联词功能,让观众自行发现长江文化与海洋文明的审美共鸣。

永恒的风雅:扇面艺术的当代启示
在空调与电扇普及的今天,这些耗费心力的扇面艺术仍给我们以启示。某位年轻观众在留言簿上写道:“看郑板桥在扇面上题‘删繁就简三秋树’,突然觉得和手机极简壁纸的设计哲学异曲同工。”展览尾声处设置的数字互动屏,允许观众将喜爱的扇面图案生成电子扇骨动画,扫码即可带走属于自己的“数字清风”——这或许正是传统文化在元宇宙时代的新生方式。

正如策展团队所言:“这些扇面曾摇曳在清代文人的袖间,如今穿越时空来到泉州,不是为了让我们怀旧,而是提醒每个现代人:在算法的洪流中,依然可以保留一方手绘的、有温度的精神自留地。”展览将持续至7月20日,期间还将举办三场“扇面修复”大师工坊,观众可亲眼目睹文物医生如何用纳米纤维素补纸修复虫蛀的百年扇面,感受科技与传统的完美合奏。